第58章 《港口的梦》-《老师来了叫我喔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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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坚定不移考清华和自己隔着大洋的女儿,一个回到身边貌合神离不知道如何亲近的儿子,一个拼命爱过、放手不到半年再婚的前夫,一个盘根错节风雨飘摇的江山。
半辈子,换一句变态掌控欲。
半辈子,一无所有。
温热湿了满手。
“陆允信,”江甜喃喃,“你知道吗,我以为程女士高二开始会逼我出国,可她没有,我以为高考了程女士会建议我念管理方向的专业,可她没有,甚至她醒来不愿见江渊给助理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告诉我,让我高考了好好放松,说她只是睡不着很焦躁数错了安眠药片数,”江甜手放在腿上,泪从指尖跌到地面,“十六片,十六片,你告诉我什么药的剂量是每次十六片,你告诉我,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再甚,她过来之前给程女士拨电话,程女士明明很虚弱很无力还温柔地说尊重她所有选择。
江甜和陆允信间,没了声音。
操场上欢呼亦暂时停歇,有人笑着笑着哭,有人哭着哭着笑,笑着笑着又是掌声和哄闹。
好像隔两人很近,好像又很远。
“九月初有ACT(美国高考)。”
陆允信突然出声。
他替她说:“你最好的选择是出国,你的英语水平准备三个月应该足够,加州理工和伯克利都更好,你可以念工管,然后离你妈妈也更近,你方便陪她照顾她,”陆允信停一下,深邃的眸里映着操场的明火与言笑,“你爸爸在国内,但离婚时你爸爸主要分的是不动产,双程重心,你妈妈,你哥哥,都在国外。”
陆允信扯唇,“这么一说,好像真的没有留下来的理由……”
江甜反手捂住他的脸,却不敢回过头看他。
“你胃不好,要记得吃早饭,少熬夜,多锻炼。”
嗯,就像清晨的第一笼馒头,酥,软,热气混着甜香,她和寝室门口沾着露珠的灌木一样高,眼睛湿漉漉,黑漆漆。
“记得在椅背后面放件衣服,什么时候困了想休息可以披一下,别着凉。”
嗯,就像她在他桌角包的软丝绒布,像他椅背后,她的校服。
“明女士很爱你,你也很爱明女士,有什么事情好好说,他是你妈妈,不要急不要生气,你们生气两个人都难受。”
一如既往没脾气,爱操心。
“说完了?”
陆允信眼里泛着一层几不可查的雾气。
“还有,”江甜睁着眼,任凭眼泪模糊视线,“陆允信你要好好的,你要越来越好,你要很好很好要幸福快乐,然后重重踩我这不算前女友的前女友的脸。”
还不知道你密码的意思,没有送你乌木骨的伞,没有看泰坦尼克,你还没有送我人间最美四月天。
江甜说:“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,不确定回不回来,你不要等我,那样很傻,”她手缓缓从他脸上抚过,宕落,“大学里应该会碰到很多窈窕漂亮又会做饭的姑娘,你多看看,会找到喜欢的。”
江甜想笑,牵了牵唇。
“你的笔和圆规我还到了你书桌上,你脚上的红绳不想带可以取下来,本来想表白,在你书包里悄悄放了两本日记,拿回去扔了也好,堆角落也好,就别看了吧,看了也没意义了。”
“好像没别的了,”眼泪蓦然淌过酒窝,朝下,“还记得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好巧你也出来浪,给你的第一件东西是写着联系方式的便签纸,给你念的第一首诗是我最喜欢的裴多菲……”
“你还记得第一句吗?”
江甜回头看他,“我愿是急流……”
热意与力道倏然而至。
江甜被压在台阶上,背后枕着他的臂,下巴被擒着朝上,熟悉的、清淡的木质香随着身形禁锢渡入她的唇齿,舌尖索着她舌尖,横肆不惜。
冯蔚然几个想去网吧,跨到台阶上:“允哥我们先……”
默默退下去。
他和沈传唧唧着“咱俩要不要考北大算了”“万一大学四年允哥和甜姐儿孩子都能叫叔叔我俩还单身那得多心塞”,诚然祝福地走远……
接近十一点,同学们哭着笑着,满操场的灯火像剪着晚天逆着时间的夕阳,繁盛又寥落。
那天晚上,高考结束,最后的单曲循环在夜色。
“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,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,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,认真呼唤我姓名……爱上你的时候,还不懂感情,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,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,是生命最好的事情。”
那天晚上,完整三年,高中结束。
“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,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,人理所当然的忘记,是谁风里雨里,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。”
那天晚上,陆允信把江甜压在操场台阶上,吻得发狠又用力。
吻到最后她嘴唇咸腥出了血,吻得她泪流满面,他湿了眼睛。
“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,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,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,那陪我淋的雨,一幕幕都是你,一尘不染的真心。”
“与你相遇,好幸运,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……”
吻到最后的最后,两个人都筋疲力竭只剩呼吸。
“江甜。”
陆允信伏在她肩头。
“嗯。”
“我不会等你。”
又是一声“嗯。”
几不可闻。
陆允信听到恼着发着狠般,把她紧抱在怀里。
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,硬生生掰开他的心闯进来,又仓皇逃离。
他该拿她怎么办……他又能拿她怎么办。
良久之后。
轻若羽毛的吻,落在她耳后:“好好的……乖。”
哄过无数次的乖,无数次的尾音辗转,满是疼惜。
江甜腾地偏头咬在他耳上,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。
她安慰外婆,安慰哥哥,安慰妈妈。
只有他,还记得安慰她。
安慰她分科时回答他“你现在有没有一点,一点点,真的在为自己做决定,真的可以为自己决定负责”的“如果我选文科,以后但凡考差了,或者失误了,是不是都会有人说我文科不是很好吗,但如果我选理科,有什么不好,我就可以说,是程女士支持我选,所以程女士负责”的逃避……现在,正面迎着风雨。
“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,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,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,能让我找回我自己。”
安慰她努力好久好久,每每想到努力都觉得自己不够努力,安慰她做梦都在想清华,想打游戏想和其他室友聊天就想想他,执念一般想和她挨得近一些、再近一些,想他们大学一起军训,参加社团,出去旅行,一起赶期末,一起写论文……临别,绝口不敢提。
“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,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,人理所当然的忘记,是谁风里雨里,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……”
安慰她与他有关的所有幻想,所有美梦,所有回忆,雷雨天的伞下,深夜的红枣牛奶姨妈巾,沉重拎不动的王后雄薛金星,所有牵手,所有拥抱,所有与彼此有关计划好的未来,所有所有深夜时分半梦半醒的呢喃。
“与你相遇,好幸运,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,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,你张开了双翼,遇见你的注定,她会有多幸运……”
那个沉默,寡言,睡不醒,步伐松懈,眸光散漫,拉链永远只拉一半的少年啊,陆五一陆同学陆流氓陆恶霸陆男神陆大帅哥陆小朋友……
陆允信,你好。
陆允信,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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